段浩方叫来张妈妈问这些天二姐都吃了什么,又哄她道:“吃不下也要多少吃一些的。”又让张妈妈以后吃饭时尽量多做几道菜,“说不定你们奶奶看着哪道好能多吃几口呢?你们也别偷懒!”到了中午仍是带着大夫回来了,还从外面的饭馆里带了两道菜。

吴冯氏听说二姐遣人回来就赶紧叫进来见,一见胡妈妈赶路赶得脸色腊黄气喘吁吁也顾不得让她先去歇歇,扯着急问道:“什么事啊你这么急着回来?这不是快过年了吗?二姐那边又出事了?是不是上回那个南边回来的石榴又惹事了?啊呀你赶紧说啊!你这是要急死我啊!!”胡妈妈灌了两碗热汤才缓过劲来,忙道:“太太别急!是大喜事!二姑娘有喜了!!”她这句话一说吴冯氏先是一怔,然后噌的就从炕上跳下来拽着她道,“你说的是真的?二姐真有喜了?什么时候的事?请过大夫了吗?大夫看过了没?大夫怎么说的?谁让你回来的?”

董芳云嘛,她婆婆都不出面,她自然也指望不上。

所以浩凤就被送去读书了。

二姐气得捶他,他左支右挡,两人闹来闹去的,外面张妈妈领着七斤端着东西等在外头,听着里面的声音悄悄笑。

段老爷泡着脚身上松快多了,转头对她说:“今天爹叫我过去,说要赶在年前搬家。各屋的人都要卖掉一些,你看着办吧。”

一边说一边坐起来,扭脸问道:“三爷出门了?中午回来不回来?”她话音未落,那边段浩方掀帘子进来了,二姐一见他还在屋子里就怔住了,扭脸看窗户,见太阳都爬高了更奇怪了,问他:“三爷,今天不出去?”

宝贵爹站门边喊了声:“宝贵家的你往哪去?灶上的火都没升呢!你想饿死我啊!”

董芳云慢慢坐到大太太旁边,低着头说:“娘想跟媳妇说什么?”

两人推杯换盏痛快吃喝,酒过三巡后,大老爷看着段浩方眯着眼笑,慢悠悠道:“浩方啊,我记着你把那个石榴给带回来了?”段浩方一怔,连忙笑道:“是。”心里嘀咕道莫非大老爷叫他是为了石榴?大老爷啧道:“你糊涂啊!”

段浩守一下车就皱眉,这地方看着可不太好。他还是喜欢热闹的地方。

老太爷挟了筷子菜,笑着不说话。

段浩方见她闪更是伸手硬搂到怀里,凑过去笑道:“别管,来让我香一口。”

段浩方却是一早就出了门,谁也没说。二姐醒了就没看到他,还以为是段章氏叫走了,或者是跟着段老爷出去了。等那边来人说让段浩方过去她才知道想岔了,她不敢先去,让人去把红花叫来想让她去打听打听是不是有什么事。

段老爷气呼呼的原地转了几圈,一甩袖子出去了。

二太太笑眯眯的站在后面,十年风水轮流转。以前有她在的时候,大太太和段章氏哪里比得了她?老太太身旁眼前头一份的就属她。如今连个小辈都能爬到她头上了,二太太这脸就笑得越发扭曲僵硬。

一对婆媳就这么傻呆呆的坐着,谁也没心情搭理对方。

二姐只好再回来问段浩方,趁着他晚上回来洗脚准备睡觉的工夫赶紧问他。

本来这次回来也想着给段老爷和吴老爷带一点,可一走得急倒是全忘了。现在听了段浩平这件事,他又觉得没带也不是什么坏事。

二姐拿了药盒站在段浩方面前,他就那么好好的坐在炕头,看到她过来只是瞧着她发笑。

段浩方刚开始还笑,见她不似耍闹,咬着牙瞪着眼,一张脸僵得像刷了浆,他也不笑了,怕再闹下去外面丫头婆子听见了笑话,就拖着她上了炕,抖开被子裹住她的手脚压在炕上!

二姐一听她就不舒服,放下筷子想让她回去,又一想趁着这会儿段浩方不在,不如就听听她想干什么,说:“让她进屋来等着。”

回了屋见段浩方靠在炕头睡得正香,这些日子他常常跟着吴老爷出去,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二姐也不多问,问得多了倒显得她掂记上了似的。见他躺着,二姐脱了鞋轻手轻脚的上了炕跟他躺在一起,慢慢的睡着了。

二姐攥紧了手想。不就是个妾吗?不就是个孩子吗?以前又不是没有?那会儿她能嫁进去,这会儿怎么就受不了?二姐知道这是自己对段二动心了,要不是她动了心,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吃这个醋。承认自己喜欢他不是什么坏事,可喜欢了又能怎么办?她可不是小孩子了,以为自己喜欢了别人,那个人就会照原样的喜欢自己,要不就觉得他欠了自己。这都不对。

吴冯氏让奶妈进来把敬宗抱出去,看着吴老爷哄二姐,道:“老爷,这事你要拿个主意!”

可这不是他的二姐。

二姐对她说:“这个人叫石榴,让她跟明月一个屋住,孩子也抱过去。”

红花不敢跟她说,摇摇头直接走进里屋,反手倒把七斤推到外面,道:“看好门!别让人过来!”

二老爷转脸看老太太,跪下喊道:“娘!你也说说话啊!老三他们想搬回来!这怎么能行?那边的铺子怎么办?”

这妾估计也是知道自己这祸闯大了,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捂着脸嘤嘤的哭。人牙子来了后见了人,听说是家里爷们的房里人,又说要领到屋子里看看。

红花低着头手里仍在缝着衣裳,说:“……我过来把衣裳做好,不然心里老存着事,睡也睡不好。”

米妹快手快脚的收起竹榻小桌上的针线箩筐和二姐膝头绣到一半的衣裳,等都收拾好了才去搬了个凳子放在离二姐的竹榻几步远的地方,过去扯着荷花坐下笑道:“大姐姐快坐下,我给你扇扇风。”一边说一边拿着扇子给她打扇,恰恰好挡在她跟二姐之间。

胡妈妈让她气笑了,翻白眼看着她道:“你说你该打不该打?听见个二爷就什么都忘了?二奶奶一个人住这么大个院子,房前屋后都是人,你不想着帮她小心着点,还怕人家抓不到咱们的小辫子是怎么着?”

七斤答应了声,望着二姐等她吩咐。她又想了想,说:“也不必干别的,就是平日多看着她点。”

这就是二姑娘要嫁的男人?她就是要侍候这个男人吗?想到她娘临走前教给她的那些房里的事,怎么讨男人的欢心,她连脚都僵硬了。

她不知道她们都是干什么的,什么都不用做就每天都有人过来给她们送饭吃。烙饼馒头面条天天换着花样,偶尔还能吃到两个菜。

二姐就笑眯眯的让她侍候,吃完了就说你要是不嫌弃就把这剩下的吃了吧。吕妈妈忙说怎么会?一边欢喜的坐下把二姐的剩饭吃了。一旁站着的米妹看了直发笑。

红花见二姐挑得发了火,掩嘴笑起来。二姐问道:“你笑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挑人?”

红花不敢多说,转身出去了。

二姐轻轻答应着。

冯妈啪的一声拍桌道:“那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聂五磕头道这都是小婿的心意。吴老爷扶他起来道:“女婿还是半子呢,既认我这个爹我就不能不顾着你们的小日子。”

三月下旬时,吴冯氏生了,又是一个六斤多的胖小子。吴老爷高兴啊,在家里开了十天的流水席,又被吴冯氏催着跑到段家这边来亲自来接二姐。张妈妈见吴老爷亲来,吓得迎出大门外跪地痛哭。

大老爷立刻坐到老太太旁边,端药碗亲手喂她吃药,等药吃完了漱了口才低头擦泪道:“本来一直守在娘这边的,后来浩守过来说凤娇她……昏过去了……!”大老爷话音未落就低头呜呜哭起来了。

段章氏听了有人已经去请大夫了才松了口气,定了定神走进里屋喊道:“要商量你们兄弟不能出来商量?非要在娘跟前折腾胡闹?浩守兄弟几个已经去请大夫了!等大夫来了替娘看过后再说别的不行?”

二姐仍有些微喘,身上的薄汗还未落干净,听他这样说就撒娇道:“怕!那你就别走了吧!”也就这会儿,她才敢半真半假的说出这句话来。平常说了怕段浩方以为她是个没眼界不知轻重的蠢妇人,专会拦着男人的前程。

二姐怒道:“胡说八道!过年了不能胡说!快啐两口!”

段浩方刚才回房换了衣裳又洗了把脸,只是眼眶仍是红肿的,看得出来刚才狠哭过一回。听了婆子的话摇头道:“不用,你看着炉子吧,小心别让药

他就把那个妾叫来,让她帮着收拾东西。妾一听是让她在魏玉贞的屋子里帮着段浩平收拾衣裳,立刻跑来了。当着段浩平的面把屋子里翻了个顶朝天,摸出根钗啊花啊的就欢喜的捧到段浩平跟前道:“这个我戴好不好看?”

段浩方叹气,说:“宝儿,我这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他张张嘴想把自己的盘算给二姐说一说,可是又觉得她年纪还小,说这个给她知道,她不明白倒还好说,要是平常她不留神再露出个一句半句的就坏了。

等菜热了又端回不,两父子坐在一块一边喝一边吃一边聊,直到二半夜。

段章氏看到二姐坐在一旁,觉得当着他媳妇的面教训她不好,肚子里剩下的话就都咽回去了。听他问就说:“你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