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比寻常男子低沉,带着寒意与凶杀之气,女人听了皱了皱眉头,冷笑道:“难道不是?一个大肚婆和一个小娘子,能弄错了?”

腰间的玉佩是清晨臻璇亲手替夏颐卿戴上的,听着那玉佩轻晃的清脆声响,臻璇才慢慢回过神来。

臻璇也没有出声,等着夏湖卿自己想。

臻璇看着那身湖绿色袄子的身影由远及近,脚步之中透着女儿家的轻快,却听见身边人低声与她道:“定远侯请的媒人快到甬州了。”

等到了庆荣堂外头,见挽琴从车上下来,守门的小丫鬟喜笑颜开,迎出来请安:“七姑奶奶安。”

夏湖卿一愣,白皙脸蛋上透出一抹嫣红,嘟嘴道:“嫂嫂好端端的笑话我。”

臻璇抬起眸子,认真看着温姨娘。

听见夏湖卿的声音,臻璇才倏然回过神来,她赶紧转过身,往夏湖卿那边走去:“怎么了?”

这句话倒是句实在话。

她不该当着夏颐卿的面,张口闭口就是“蹄子”,这话她背地里骂麝月是无妨的,当着主子们的面,还是不要出口的好。

常嬷嬷也皱了眉头,她还记得去年有一回杜越娘厥过去,查大夫开方子时就说过,最多撑过一个冬日,再熬一个是熬不过去的。

桃绫听完,啜泣着道:“奶奶这般替奴婢操心,奴婢怕……”

臻璇在东次间,面前摆着棋盘,自个儿跟自个儿下棋,倒也是一种打发时间的乐子。

尤氏是刻意讨好,曹氏还未接话,马老太太先睨了她一眼。

不用旁人说,臻璇也知道七皇子这般安排臻琳并不常见,一个皇家媳妇。七皇子又是自有府邸的。臻琳何须回娘家安胎?就算是要娘家人陪伴。段氏就在京中,接了段氏进府居住也比让臻琳回娘家合规矩,更何况是直接回了甬州。

被那笑意感染,夏颐卿不禁也放松下来,感受着她指腹轻柔合适的力道,道:“不过有一样你说错了。”

何小姐和夏毓卿都被吓了一跳,看着砸东西的眼神凌厉一脸阴郁的老祖宗。

老祖宗心里定然不痛快,何老太太此时提起,老祖宗怕是不会轻易答应。

桂嬷嬷诧异,却没有再坚持,应了。

刘嬷嬷脑海里不断地盘算着,却听何老太太开口问她:“人走了?”

老祖宗哼笑了一声:“画虎不成反类犬。”挥挥手叫查大夫出去了。

请杨氏坐下,臻璇便把屋里伺候的丫鬟打发了出去。

到了下午,正是吃药的时候。

迁往内陆商业并不发达的宿水城,这些日常生活里不常见的东西就稀罕起来了。

怕她休息不好,天一院里早早用上了冰块,放在屋里四周角落,又碍着她是孕妇,不能太冷,不时调整数量。

何家老祖宗爷把家眷沿着水路迁到了明安城外三天路程的别庄里,他放心不下那些吃水深进不了内陆的海船,自己留在城中看守。

若她离开了,挽琴以后也不在臻璇身边,那她怎么能安心呢。

臻璇听见声音,扭头看向夏颐卿,笑道:“也没费什么心神。”

云在点头道:“怎么敢瞒二爷。”

闻言他起身作揖,道:“不是我推脱。实在是这件事不曾和他们说起过。就跟夏二嫂说的一样,成也好,不成也好,我都是私底下与景卿说的。毕竟不是小事,又怎么能厚颜无耻说出去呢?”

替家中送香油去寺中,这是沾染福气的事,臻璇自不会推托,笑着与湘翮道:“我们也是赶了巧,都是举手之劳,怎么敢说劳烦不劳烦的。”

一抬手都是美景。

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对,臻璇摇了摇头:“要是没有怀上,不是叫人空欢喜一场?”

“一句也没说?”臻璇问完,见杨氏沉默,也就明白了。

挽琴转身回了隔间。

养奶不如摸奶亲。

“来迎哥哥、嫂嫂呀。”夏湖卿亲昵地挽了臻璇的手,又冲夏颐卿展颜一笑,“祖母和母亲等着呢。”

臻璇诧异,她觉得为难的事情为何夏颐卿这般轻描淡写,似乎是不用费心思量的事情一般。

臻琪扬手抓过了缰绳,扬着下巴与臻律道:“哥哥快跟我回去吧,母亲都病倒了。”

话一说完,臻璇自己也吓了一跳。

夏颐卿已经给郑老太太去了信,只是回信需要时间,新的管事一时半会也接不上。

“这是你们这些年背着主子背着我和你们娘藏下来的是不是?”方怀德替他们开了口,痛心疾首,“从哪里来的?库房里拿的对不对?熔了再打了?除了这些还有多少?所以库房烧了?你们两个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们!”

正经与女主子打交道,方显余家的这是头一回。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胆大包天,又怎么能做出火烧库房的事情来。

夏颐卿的胳膊绕了过来,另一只手握了臻璇的手。指尖微凉,他轻轻摩挲。道:“睡吧。”

执棋嗤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两人的卖身契,与陈牙婆道:“陈妈妈看着来吧,都是死契,回头卖个好人家就行了。”

段氏谦虚了几句。

卖身契在别人手上,已经没有与人谈条件的资本了。

“什么添事!”瓜子脸的那个转着眼珠子道,“我们看到了。”

虽然六皇子身边的人自从臻琳被赐婚之后,是有些艰难。

何姨娘晓得段氏脾气,年前就写信回了甬州。这一回段氏从库房里新选了一些,剩下的由何姨娘在京中准备。京里好东西不便宜,何姨娘一面心疼银子,一面咬咬牙把要用的都备齐了。

方显余家的转了转眼珠子,又看向了另一样东西,一套做工精美的琉璃酒杯。

这回带的人手说不得多,身边伺候的一等,只带了执棋、桃绫与杏绫,挽琴、挽墨与执画守在天一院。

夏颐卿在臻璇的手背轻轻啄了一口,而后稍稍用力,把臻璇带入了怀中。

夏颐卿早就包下了附近的一家客栈,人在这里休息到天亮,先把大件的行李连夜送上船。

安心,不过如此。

查大夫来诊了脉,看到他的手指落在手腕上,臻璇有一点儿紧张,虽然她自己感觉很好。除了被冲到干呕了之外,并无什么不妥当的,肚子也不难受,但必须要大夫看过了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