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赶早不如赶巧,萧泓转身还没迈开步子,就被个刚好出帐的“姨母”看见,硬是大笑着直接拽上他的胳膊。在这些本就大方的妇人眼里,眼前男人不过是个长得漂亮的孩子怎的拉扯也不算过份,更何况她本来就是要去拖了萧泓过来。

沙洲地表蒸腾的高温夹上舅母蒋氏谨慎嘱咐的碎碎念,不禁让曼云越近目的地,越绷紧了身子,持缰的手心没底气地直冒汗。

绕过一堆残垣废墟,被拆得只余了四墙空空的大殿迎来了一对提灯夜游的小夫妻,蹑手蹑脚,屏息静气。

专程赶来探病相陪的萧婉,曾在她榻边愤而起身说是要亲自出马将据称忙于军务的萧泓从城外大营中直接抓过来。可滴溜溜转了一圈再坐回来,她却低语温柔劝慰起曼云要理解着小弟耽于大事的辛苦。

按着翠萝的招供,萧婉陪着曼云喝下玉彻并不算是陪绑,而是因为她同样是要严格防范的目标之一。

“怎么不点灯?”,凭着室内浅淡的气息,萧泓mo到了窗下,手指探上了曼云的额头,低语轻问。

“那是自然,萧小六小时候学骑马还是我手把手教的呢!”,明知弟妇是踩着六弟在给自个儿戴高帽子,萧家长姐萧婉依旧毫不客气地领下,“曼云,你是小六教出来的徒弟吧?那我可是你的师祖了。”

“蕙心,你是从三小姐那儿拿的点心吧?倒真怪好吃的!从前都没见过。”,一个ting着大肚子的婆娘咂了咂嘴,提声问道。刚才,她看着自家老大手里拿着的小点花样se泽you人,倒是嘴馋地先咬了口。

难得遇上紫晶出手曼云又紧唤着查人,一领命就转身出门的小桥自然两眼笑眯,如蚊见血。

一声痛苦的尖叫抑不住地迸出喉咙,浑身象是被冷汗水洗过一遍的周曼云挺坐而起,紧接着身体就被牢牢地箍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将曼云独自一人丢在洛京的景国公府内院,还真不如将她先送回云州,放到母姐的跟前。每个新嫁娘应当都想及早地得到了公婆的认可,不然总会心生惶惶。就象曼云不管xing子多要强,可当初她一听说要跟着回云州就lu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暗lu欣喜。

萧睿认真地打量了周曼云一眼,轻声笑问道:“你帮他重新处置过伤口?伤情如何?”

由远而近的一骑飒飒带风,如离弦之箭冲向靶心,飞速地擦过长街,在金明桥的主桥桥头骤然勒停。

何娴英的气色比之前几日好出了许多。原本眼圈暗带淡淡的黛黑全然不见,面润腮红。以至于得知她现在被拔到萧家六房的何夫人在凑上前招呼时,还轻捏着她的小手偷问是否是被世子给了萧家六爷过了明路?

运气越好就越得珍惜。他们必须老老实实地做好孝子贤媳的本分,不敢挥霍。

姐妹分归父子的悖乱不得相认,为杀姐之仇手勒仇人。还有要让陷自身于绝境的所有人都一起陪葬的疯狂……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原本吕守想拿来套问萧泓的“杏言”,已由曼云拽着他的手臂划到了他的脖颈上。

弟媳fu帮着大伯哥挑着身边伺候的婢女,还单独去回报相见,换了世家名门中讲规矩的老嬷嬷必是会伸手相拦的。只不过,现跟着曼云的蔡婆子,原本只是景国公府留着看门扫院的老婆子中长得最好的,曼云进府得有人在帮衬就点了她,倒是忠心听话,也省了没必要的聒嗓麻烦……

胆壮气豪,忠心护主,勇力足以万人敌的萧渊,年纪虽小但不逊乃兄在城中“帮扶”过许多要员的萧泷,甚至现下没进城还正带着景国公大军稳步推进洛京的萧家四子萧湛也得了行军稳健,扎实缜密的评价。

旁人估mo着会把自己当作一时一刻都离不开丈夫的小媳fu,可谁知道,夫妻俩实际已几月未见,心悬肝牵。更何况,刚才自己那句等他的尖叫声,说不得早就被那个胆敢狠心抛妻的坏人听得正着。

腊月十八,云州军打着拱卫皇都的旗号兵临洛京城下。

世子说得不错!一个擅毒的狠心fu人如何能做了世家fu?如果有一天她为了自身利益与夫家为敌,是否也依旧会如此从容,或是冷漠?韩述双目重新又直勾勾地盯上了周曼云,眼中寒芒敛敛散散,顾忌思虑如麻线一般匝匝绕绕,絮怀不散……

周曼云的身子被紧紧地压靠在了萧泓的胸膛前,男人低沉的声音只交侍着,“跟我走!”

更何况当日在夏口行宫,自己亲耳听到那个古怪的吕太监对着萧泓唤了声“殿下”……

“曼云!”,萧泓长长的尾音拖唤回神游的妻子,微眯眼眸尽带魅意,象是想要验证似的再努力一次。

“还有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若有一天真过不下去,别让啄得一身伤还不懂得跑。要记得,你是会自己飞的!”

原本说是双桥镇没了踪迹的人口最终还是水军营中搜出了大半,或死或伤,向世人宣告着沈青之死的咎由自取。现在,不管是在各家联合安排下已然南渡的官绅还是决意就留在江北的,都对沈家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牵着两个娃娃飞快跑的雷大嫂刚进上船后被分到的舱房,立即就被一阵骂咧咧的声音吸引住了目光。

“委屈夫君了。想当初,我怀着瑾儿时也是要东躲**,若不是跟着王妈妈学了些用药易容,可早就没命了!”,掩了几分丽se的女人眼泡带水,低声轻诉,想用自己两次怀胎都折腾在生死边缘的不易打动着孩子的父亲。

处在风暴中心的高家情形很糟糕,租住的小院伏尸流血,财物遭劫……更象成了被卷入某个yin谋局中的牺牲品。

“要结三生,衣带就不能扯剪耍断只能让新郎用手解的。”,感觉着背后不断寻找尝试的大手似乎多了些不耐烦,曼云静静地靠在萧泓身前,轻声劝道:“其实……其实不解也行的。”

秀才遇到兵一向是有理说不清的,何况有仇的萧家。

论官衔,论年纪,卢鹞子都比沈青只高不低。不过占着盟主之子的沈青直扯了张少帅的虎皮在身,反倒远远地就看着相迎的队伍客气地喊了声,“卢都尉甲胄不便,就免礼了吧!”

脚下的步子急捣了两小步,曼云紧抓着萧泓的手臂,紧靠在他的身侧,帮腔儿说服起了杜玄霜。

“心有所歉!从前的很多事,我都觉得对你很抱歉,比如我们的婚约……”,真正将歉意吼出声,反倒将心中的忐忑尽去了。曼云抬起一只素手胡乱地抹了抹已夺眶而出的眼泪,小心试探起男人的记忆底线。

曼云的思虑刚上心头,就听见了杜玄霜远远喝来的声音,“不用怕!自己人!”

女人,女人就意味着麻烦!无穷无尽的麻烦!

正如曼音所说,忘记过去之后人非其人。若是自己真的将险死在好心人手里的前世尽忘,也许今天也会如同红梅一样一时无法接受羔羊也吃人的道理。

烦心事本就多的萧泽,很是诚恳地挂上一脸苦瓜笑,嘴里打着哈哈抱怨道:“老侯爷目光如炬,也该知我家几个弟弟尽皆桀骜难驯。前几日几个小的磕碰了下,老三就负气带着老八回转了云州……”

这样活不长久的孩子,真不如白白胖胖起码看着舒心的越王好。满堂在死亡威胁下屈膝的大臣们相互看看,有志一同地认可了他们此前做出的正确选择。

周曼云不愿此时南渡,而一直说不想与她一处的周曼音居然也留下了。

聪明得可以一心二用的萧家世子,就算分了神盘想着弟弟的闲事,凝重神色说出的却是义正言辞的一番,“信报已呈报父帅,但关山路遥,为防被人抢了先手,我们也须先分了两路。

“一个人?!”,曼音的齿间依旧带嘲。

“小羽哥在院子里?”,凝神听了下窗外的声音,曼云急切相问。

“别……”,刚才一脸狠绝的女人又突然双手meng脸坐在了榻边,好一会儿,才又放开手转头看向了重回她肩头复命的银子,呆呆愣愣。